怂桑

章四十五

 

　　止水被鼬强硬地按在了地上，对方似是容不得他反抗一样，用力压着他的肩膀不允许他起身。

　　“鼬……”止水无奈地唤了一声，摸索着碰了碰鼬摆在他肩上的手，安慰似地拍了拍，“别紧张，我没事。”

　　“你这还叫没事？！”鼬皱起眉低吼，很少发生情绪波动的他此刻脸上满是愤怒，“你疯了吗？嫌眼睛多？！”

　　止水现在的模样和他不久前一闪而过的幻觉极其相似，双眼紧闭，暗红的血液不断从眼眶溢出将面庞全部染红，在这没有多少光线的夜晚显得异常狰狞和可怖。鼬只觉心中一团火气就要喷发而出，他连忙抚抚胸顺了口气，才硬是将起伏的心情抑制了住。

　　“你真是……”鼬再度说了他一句，却没有说完就停住了，只是叹了口气。

　　“没关系的。”止水微微一笑，“倒是鼬，让你配合我做那种事，真的很抱歉。”

　　鼬轻哼了一声，敲了下他的肩，“都什么时候了，说这个有意义吗？”虽然一想到那些死在他苦无下的族人们内心就不可抑止地抽疼，良心的谴责像潮水般汹涌袭来，如同受了诅咒一般，但他别无选择，村子和族人，在两者都不能完整保全的情况下，他只得选其一。

　　而那选择几乎不需要考虑，非村子莫属。

　　“嗯……”止水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只是捂上了自己的双眼。鼬看在眼里，抽疼的心脏又是不由一颤，他死死地握住了拳头，如同自我惩罚似地狠狠往墙壁上砸了一拳，一声闷响过后，墙上多了个暗红的拳印。

　　***

　　在宇智波族人由富岳和几位长老聚集起来后，他们准备前往南贺神社做最后的准备，一大早就对木叶发动政变。宇智波的青壮年们大都是心高气傲的主，受不得一点刺激和煽动，本就和木叶居民们水火不容了，被那么一番宇智波崛起计划一洗脑，个个都恨不得赶紧冲锋陷阵为宇智波打出个天下。这种冲劲本应该是宇智波此次政变中可以好好利用的一点，然而正因为那些人过于年轻，就免不了出现问题。

　　在利益的前面，所有人都被冲昏了头脑，只想立刻就攻打出去，全然不听领导们的指挥，集会就此陷入僵局。

　　就在领导者和普通族人们谈论之时，一直准备着的止水用他可在不知不觉中操作别人并改变其意志的左眼发动了“别天神”，他原本是想要对准领导人们的，可因为当时现场太过混乱，他在发动的瞬间被推离了原先的位置，瞄准的对象也被霎时挤上去的族人们给挡住，“别天神”最后只作用在了离他距离最近的一群人上。

　　中了“别天神”的宇智波们在茫然了几秒后忽地就想起了自己原先聚集此地的目的，一个个立刻惊慌失措地惊叫起来，若不是鼬在旁边，止水一人可能无法控制住局面——这些个宇智波的举动太过怪异，好在周围也都是些疯狂的族人，他们不算正常的行为才没被注意。

　　止水用眼神示意鼬先带着那些被改变思想的族人退出人群，他来做掩护，与他默契度向来高的鼬即便担心却也没废话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就率先开始后退，其他族人缓缓跟上，不多时便接近了人群边缘。

　　止水放下心，捂着已经暂时无法使用的那只眼想用另一只眼再试一次“别天神”，虽然右眼比起左眼缺点明显，对作用者意志的改变并非是永久性的，可眼下似乎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然而还没等他将术发动成功，先行离开的鼬他们在即将离开的时候被拦住了。

　　那是些在家族中地位不高的仆人级，不说宇智波警卫队他们没份参与，光是在自己族中就要受到各种冷嘲热讽的对待，他们自然是对宇智波发动政变抱着无所谓态度的，况且算起恩怨，他们显然更希望宇智波能失败，看他们挫败的模样一定能够出口恶气，这样的他们，自是不会放走任何一个想要临阵脱逃的族人。

　　原本是不会暴露的，凭借着鼬的地位和对外塑造的形象，对付这种低级的仆人完全可以找个合理的说法，可没想他带着的那几个族人竟在不经意间就与旁边反叛的发生了口角，进而演化成拳脚冲突，并愈演愈烈，鼬根本无力阻止。

　　而当附近所有人都开始不分你我打作一团时，这一片终于引起了富岳等人的注意。

　　他赶到斗殴现场，谁知竟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儿子，严肃紧绷的脸霎时闪过一丝戾气。

　　“你在这做什么？鼬。”

　　“我……”鼬刚要回答，不知哪个族人却在这时不知好歹地抢声道：“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东西！忘了火影大人是怎么对宇智波的吗？居然还妄想推翻政权？！”

　　这一句话如同一朵小火星落入了干草堆中一般，瞬间点燃并烧成了火海，双方互相对骂着，还时不时补上两拳。在强劲的肉体攻击下，地面上很快便血迹斑斑了。

　　中了“别天神”的毕竟是少数，没多久就全部被压制住了，只是嘴上还在骂骂咧咧的没有停歇。

　　富岳皱起眉，看着一向听话的大儿子，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鼬，我再问一遍，你在这做什么？”

　　这回鼬连一个字都没说，沉默地拔出了苦无。

　　“原来是这样吗……”富岳了然地冷笑，“你从来就没对我们的计划有所表示，其实你根本早就做好打算了吧？”

　　鼬依旧没有开口，面对富岳冷然而立。

　　周围的族人们安静下来，不自觉退开了些，这对父子间的对决气氛太过凛冽，他们没人有胆量插进其中，还不如退后旁观。

　　“有意思……”富岳说着，双眼登时转为了血红的写轮眼，凌厉地与鼬对视着，“给我来吧！我倒要看看，你是有进步了多少！”

　　鼬只是垂下眼眸，握着苦无摆出作战姿势，对面的富岳也随之做好了应战的准备。就在所有人都在猜测谁会赢时，鼬的苦无已然飞速射出，可方向却不是富岳那边——他在甩出苦无的刹那，手臂拐向了另一边——苦无朝旁边的族人们直直射去。

　　苦无的突如其来让压制着那几个人的族人瞬间有些慌乱，同时松开了禁锢，被压制的那些也争气地没有浪费这一次专程给他们制造的良机，一溜烟从地上爬起聚到了鼬的边上。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其中一个族人问鼬，现在的情况可以说是四面楚歌，没有办法的话压根无法逃出生天。

　　“……相信我。”鼬沉吟一声，又取出了一支苦无，直接朝富岳刺去。

　　他的这一举动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压根没反应到在鼬离开的瞬间，和他站在一起的族人们都消失了。

　　可他们没看到不代表富岳没看到，他丹田一沉大吼一声，“给我追上去！！”而后用一把苦无横档在胸前，硬生生地截住了鼬的攻击。

　　“我可不记得有教过你偷袭之类的阴损招……”富岳一边与鼬“乒乒乓乓”地对抗着，一边看着族人四散开去，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了些，集中精力开始对付鼬的“小孩”把戏。

　　但他再怎么集中，也没能看到鼬在低头的瞬间抿唇一笑。

　　那是种狡计得逞了的笑容。

　　——此刻与富岳对决的不过是鼬的一个分身罢了，他在分身上略施幻术，竟是连富岳的写轮眼都瞒了过去。分身打得火热，真身则隐藏在那群族人中趁乱一同离去，受着四处出现的宇智波的围追堵截。

　　都到了这地步了，鼬也早就明白了事情刻不容缓，几乎是没有回转余地了。

　　他们最后的希望是止水的幻术，他把族人们都引开就是为了能让止水能够更加接近富岳，好让他完美地使用出术，擒贼先擒王，这绝对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然而等了许久都没能等到分身死亡后传回来的消息，鼬一开始本不指望分身能够拖延多少时间，可这结果真真出乎他预料，也正是因此，他大概明白到止水那里绝对是出事了。

　　正当他思索着的时候，久久没有被消灭的分身忽地传回了信息。

　　“伊邪那美？”分身的记忆里出现了这个术的名字，在鼬的印象中这个术似是在古籍里有所记载，乃宇智波家的特有术，止水最后对他父母所施下的，不是“别天神”，而是“伊邪那美”。

　　分身记忆的终末一幕，是他父母软软倒下的样子。

　　族长夫妻不知原因失去意识，长老们跑得早就没了踪影，等于说现在是完全失去了控制疯狂的宇智波族人的钥匙。鼬迟疑了下，带着那群中了“别天神”的族人返回了最先所在的广场，除了看到在分身记忆中倒在地上的父母，还有双眼均失去神采的止水。

　　“这是怎么回事？”鼬连忙冲到止水边上扶住他，脸上的慌乱和担忧显而易见，“你究竟是……”

　　“啊哈哈之前没和你说。”止水轻笑一声，“无论是别天神还是伊邪那美，使用之后都会失明，怕你担心。”

　　鼬忍着心惊，支起手臂在止水面前挥了挥，见他确实没有反应后心头就像被泼了盆冰水，一瞬间冰凉从心脏直蔓延到了四肢百骸。“你这家伙……”

　　止水摸索着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的事等会再说，先想办法解决眼前的吧。”

　　鼬的思绪被这句话瞬间拉回了现实，他习惯性地想要与止水交换眼神，可得到的只是一片黯淡无光。他咬牙撇开头，不再去看。“你准备怎么做？”

　　“……鼬。”止水的声音忽地低沉下来，透着无比的肃然，“你要知道，现在无路可退了。”

　　“……”

　　“族人们只能……”

　　“我知道了。”鼬摇了摇头，惨然一笑，“在当初得知父亲有那个想法时，我就预料到了或许有这么一天，可竟是没想到，会由我来完成。”

　　“鼬……”

　　“既然老天给我这个使命，我就只能服从了不是吗？”

　　回到这个广场的族人越来越多，鼬说完，强硬地在止水肩上一按，随后便冲向了与自己有着切实血缘关系的族人们。

　　止水不自觉将手覆上了方才鼬按过的位置，沉重的力道第一次让他有了种心情复杂的感慨。

　　——鼬……长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