怂桑

章二十

 

“其实我在死前是做好了下去后就和你打一架的准备的，嘛虽然我不知道死后的世界究竟是怎样，老爸老妈也没和我说过。”鸣人大喇喇地躺在佐助的铺盖上晃着二郎腿，“怎么说呢，明明和你做过保证我肯定是要最后一个去找你的，结果没做到，你绝对会找我算账才对。”

佐助捏着卷轴的手忽地紧了紧，瞥了鸣人一眼，“我可不记得和你有过这种约定。”

“诶诶诶怎么会！”鸣人腾一下坐起，目光炯炯地看向佐助，“仔细想想？是在你三十岁生日那天啊我说。”

“……”佐助的眼神暗了暗，卷轴的边缘在他无意识的用力下变得皱起。

鸣人扬起的嘴角渐渐落下，声线染上了一丝自嘲的沙哑，“啊哈哈……原来对着墓碑说话对方是听不见的吗……我还以为能顺利传达到的呢……”

佐助微微一怔，暴起青筋的手稍放松了些，“你给我立碑了？”

“嗯？不止啊，在你们宇智波族地的旧址上建了宇智波公墓群呢。”鸣人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不管是你还是你的族人，至少死时都仍是木叶的忍者，没有任何理由将他们遗忘在历史里。”他顿了顿，又有些为难地开口，“只是……鼬的……抱歉……”

佐助叛忍的身份可以轻而易举地取消，那在于他为世界作出的贡献，而鼬临死都还被冠着弑族叛村大逆不道的称号，即便鸣人当上了火影也因背后关联无法为他洗清冤屈。每每到那时候，鸣人才会觉得作为一个领导者是多么无力，倒不如学佐助云游天下一番来得自在。

鸣人在上位不久后就曾针对宇智波一族的事才去过相应的措施，但遭到了老不死的长老团们的一致反对——当时还在世界各国游历的佐助对此略知一二，只是他没想到鸣人会这么执着，在他死后仍不放弃。

“……多管闲事。”佐助没想感激鸣人，严格说来他宇智波的事与除他以外的人都毫无关系，包括后来改姓为宇智波的小樱，以及那个“混血”的女儿。

宇智波一族，在他死后便是真正的灭亡了。

鸣人撇撇嘴，对佐助的回答和反应早有预料，“小樱帮了不少忙啦，如果你不想接受我的好意，那就把我无视，但你不能将她的努力也一并当作没看见吧？”

佐助蓦地感到烦躁，有种放把火把不远处那个喋喋不休的家伙的嘴烤烂的冲动。

“所以说了是你们多管闲事！”他“啪”地将捏烂了的卷轴甩在桌子上，转过头瞪着鸣人的眼睛已然变为了血红，“我求你们了吗？你们自作多情凭什么还妄想得到我的肯定？！”

“……”

鸣人敛起故作自然的笑容，肃穆地直视着佐助的万花筒写轮眼，“呐佐助，有些事，我想我们的确需要好好谈谈了。”

***

鸣人在佐助房间外设立了个结界，与当时在自己家外面设下的隔绝查克拉探视的结界相同，这是他初登火影之位时对那些时刻监视自己的查克拉不甚其烦后想出的法子——木叶的机密档案库里有不少秘术卷轴，身为火影学一个两个还是不成问题的。

佐助冷眼旁观地看着他结印，没有阻止，只是在他设完结界后冷笑一声，“你确定这种小伎俩能在宇智波的地盘上将那么多写轮眼瞒过？”

鸣人没有被激怒，淡淡地抿唇轻笑，“不是我自负，如果是佐助的话也许会被发现，但我绝对不会。”

他这话让一向骄傲的佐助不由得气恼，可转而一想又似乎合乎情理。先不说自己已经失去了永恒万花筒实力大减，鸣人在他死后肯定也更进一步成长了。曾经并驾齐驱的二人，在他未知的岁月里逐渐拉开了差距，一如最初的天才与吊车尾，只是现在双方交换了位置。

“……”佐助没有回话，但紧握的双拳说明了他的不甘。

鸣人也没指望他能有什么反应，自顾自结了个印，变成了十六岁的模样，随后长呼一口气感叹了声，“嘛，果然还是这个样子说起话来比较轻松。”他蹲下身拍拍佐助的头，喉咙间发出了隐忍的笑声，又立刻眯起眼睛，掩饰住内心深处的欷歔，“如果你是真正的小佐助该多好……”

佐助当然是佐助，但并不是只有五岁天真烂漫的孩童。他一把打开鸣人的手，也变身成了十六岁的样貌，与鸣人面对面站着，与前世多次对峙之时如出一辙，时过境迁，他们都没想过再次对立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佐助抚摸着变身后便出现在腰间的草稚剑，心中有了些安心感，“所以，你要说的是什么？”

“嗯……”鸣人垂眼应了声，明明是很正常的反应，佐助却看出了他的一丝紧张和踌躇。

——这家伙，也会犹豫？

佐助心中些微讶异着，并做好了对方会问他关于以后的事的准备，在他看来，鸣人会问的无非就只是那件事罢了。

以他对鸣人的了解，这个猜测不应该会有出错。然而无论佐助再怎样知晓鸣人，他都会在针对自己的方面选择视而不见，所以他永远不可能做到与鸣人相同程度的互相了解。

这于双方来说都是一种悲哀。

“我是想说……佐助你有去看过小樱吗？”

——这算什么？

佐助皱了皱眉，忽然觉得自己似乎看不懂鸣人的眼神。对方湛蓝的瞳孔不同于自己的纯黑，几乎掩饰不了任何情绪和想法，总是能被他轻而易举地看透，可此时此刻，他居然发觉自己无法在其中读出信息，好似有一团缥缈的雾气笼罩在了鸣人的周身。

“佐助死后小樱可是很努力在将宇智波之名发扬光大呢我说。”

“告诉我这个干什么？”

“……那难道不是佐助的愿望吗？”

“说了我没有求她做什么，同样，也没有求过你。”佐助冷眼看着鸣人佯装轻松的神情，再次重复了一遍，“我不需要你们的自以为是，最后一个宇智波是我，永远不会是其他人。”

“嘭”的一声闷响，佐助捂着当即红肿起来的脸淡漠地与鸣人对视着。

“你他妈的还有良心吗？！”鸣人的声线有着些许的颤抖，胸膛剧烈起伏着，方才击打佐助的拳头仍旧保持着挥出的状态，手背上爆着可怖的青筋。“小樱她……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不仅是站在宇智波的立场上，还因为她是你妻子啊！”

“妻子？”佐助眯起眼睛，嘲讽的神情显而易见，“我可从来没有承认过。”

“你说什么？！”鸣人惊愕地瞪大眼，“那你当初为什么要答应与她结婚？你耽误了她一辈子你知道吗？！”

“呵。”佐助不由得冷笑，“耽误？当年你给我们指婚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现在才说是不是马后炮了。”

鸣人松开拳头一把揪住佐助的衣领，“你的意思是怪我？！”

“我可不敢，七代火影大人。”佐助握住鸣人的手腕，将其拿开，“你可是一村之长呢，所做的决定可有错过？”

鸣人想要抽开手，佐助的力气却出奇得大，两人两不相让地僵持着。看着佐助愈发冰冷的表情，鸣人狠狠咬牙啐了一口，“混账！”

佐助不为所动地挑高了眉，这在鸣人看来无疑是挑衅的信号。

几乎不用说什么，开打只是瞬间的 事。顾忌着房间大小及结界，两人都默契地没用忍术，而是赤手空拳以体术互相搏击着，甚至连花哨的招式都不去动用，如同学院中的孩子们一般单纯地挥舞着拳头扭打在一起。

“你个混账！”鸣人打红了眼，瞳孔中射出的光亮不再，阴沉得仿佛是一片鬼域，与脸上不知何时挨上的几拳而引起的肿胀相映衬着竟无端生出了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错觉。他一手将佐助按在地上，另一手一拳又一拳不停地落下，“他妈的小樱对你来说算什么？她有做错什么吗！”

佐助左脸上挨了一拳，头不可控制地一下偏向了右边。

“莎拉娜对你来说算什么？你知道她小时候有多么想见见你这个父亲吗！”

又一拳落在了鼻梁上，暗红的鼻血立刻冒了出来。

“我对你来说又算什么？你他妈的说啊！”

鸣人揪住佐助的衣领将他上身抬起，用力地晃动着，眦目欲裂，“那么多年，每当我觉得更接近你的时候，你总是会立刻远离，你说我们是朋友，可为什么我从来不觉得你把我当朋友！”

之前毫无反抗的佐助忽然猛地翻身而起，将鸣人逼退了几步，他用手背狠狠抹过鼻下，鼻梁传来的钝痛感和手背上的鲜血无一不在说明着他此刻的狼狈。

“你他妈的知道什么……”佐助用力出了一拳，直击还未反应过来的鸣人的腹部，“你他妈的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只会说些冠冕堂皇的大话！”

鸣人吃痛地捂着腹部，有些惊诧地看着他。

“只要名叫宇智波，那就意味着一生都将处在危险中！想要消灭我的人，企图写轮眼的人，如果他们知道了我有家人该怎么办！”

佐助似是被逼到了一个临界点，失态地大吼着，挥到鸣人面前还没招呼到身上就停下的拳头止不住地颤抖，鲜红的眼瞳中仿佛要流出同样鲜红色的血液。

鸣人蓦地瞪大了眼。

“你们一个两个全是笨蛋！主动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中还洋洋得意，以为我会夸奖你们吗！”

“少他妈自作多情！”

“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啊！”

“……”

佐助缓缓垂下头，刘海遮住了他的表情。震颤的拳头最终轻轻落在了鸣人的胸膛上，“他妈的……两个笨蛋……”

……

“为什么……会这样……”鸣人从震惊中稍稍回过神来，声音隐隐发着颤，“为什么……当初不拒绝我的提议……为什么……”

“……”佐助沉默地站直，转过身背对向鸣人，久久无言。

就在鸣人认为等不到回答的时候，佐助不同于往日的低沉声音缓缓传来——

“因为……是某个白痴提出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