怂桑

章十九

 

上学时候被跟着，佐助能忍，因为大部分时间坐在教室。

放学时候被跟着，佐助能忍，因为回家方向有一段同路。

而过了相同的路段还被跟着，佐助表示绝对不！能！忍！

“你到底想怎样？”被跟了那么多天后，两人之间无声的互动最终被佐助打破。鸣人开始还和他保持了一些距离，可见他没有反对后便一天比一天得寸进尺，居然直接跟到了他家，见过脸皮厚的真没见过这么厚的。

鸣人立刻露出一脸惊喜的表情，“佐佐佐佐助你愿意和我说话啦？”

这家伙倒还真是了解自己。

佐助“嘁”了一声，不再搭理鸣人，朝等在族地大门口处的鼬走去。

“哥。”佐助朝他平静地点了点头，拒绝了对方伸手就要接过自己身上背着的书包的动作。

鼬的手在空中顿了顿，随即神色如常地将手转了个方向，摸了摸佐助的头，“今天辛苦了，学校怎么样？”

“还行，如果没有某人的话会更好。”佐助说着绕过鼬就要往族地里走，“回家吧，我饿了。”

“不等等他吗？”鼬的话让佐助的脚步不由得停下，“佐助第一个愿意带回家的朋友，我们可是要好好招待啊。”

“……”佐助低头沉默了许久，“他不是我朋友”的反驳似是被卡在了喉咙口，怎样都无法顺利吐出。

“佐助？”

“……随你便。”

佐助点了点脚尖，甩下这句话后便再度迈开了步子。

鼬望着他幼小的背影无奈地一笑，“嘛，还真是个不坦率的孩子。”

他转过身朝躲在不远处的鸣人招了招手，后者愣了愣，疑惑地指了指自己，得到确认后才扭扭捏捏地走了过来。

“叫我……什么事？”面对着这个上辈子的故交，鸣人还是有些不自然，眼前这人上辈子自相识后大部分时间都在追杀他，好不容易说开真相解除误会结果把佐助托付给他后就入土为安了，给他留下了一大堆烂摊子，让他在往后数十年的余生中都无法忘怀。

鸣人是真的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反应比较合适，一贯用来应付外人的装啥技能在此刻像是失效了一般，他就是笑也笑得干巴巴一点不走心，让鼬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

“你叫漩涡鸣人是吗？”鼬不隐瞒自己知道对方名字的事实，微微弯下腰凑近鸣人，给鸣人无端造成了一种压迫感。

鼬的口气不算客气，鸣人收起假笑，板起脸点了点头，“我是。”

“很好。”见鸣人这么爽快鼬有些诧异地怔楞了下，随后很快回过神，心中暗笑自己的大惊小怪。佐助五岁那么早熟并不代表其他五岁的小孩也同样拥有成熟的思维，普通小孩被问到自己的名字哪个不是直接答应？

鸣人稍稍提高了些警惕，鼬叫住自己绝不可能是因为自己跟佐助回来那么简单，他有种即将扯上什么大事的预感。

“你是佐助的朋友吗？”

鼬的问题让鸣人一愣，他装作思考着瞟过鼬的眼睛，却没在对方纯黑的眼瞳里发现什么线索。

他问这句话是有意还是无意？

未等鸣人回答，鼬紧接着抛出了下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自己在村中的风评怎样？知不知道作为你朋友的佐助也会受到影响？”

这是兴师问罪？

 鸣人眨巴了下眼睛，正想和鼬就到底会不会影响佐助这个问题做深入探讨时，猛然想起自己才不过五岁，正常说来有谁会用一种如此严肃的口气与一个五岁小孩对话的？

他再度飞快瞟了眼鼬的双眼，这次竟从中读出了些内容。

鸣人从来不知道年仅十岁的鼬原来也能做出这么深沉的表情，而他眼中蕴含的复杂情感，使鸣人脑中飞快闪过了上辈子的一幅幅画面。那些永远无法令他释怀的场景如同老电影一般在脑海中循环播放，里面有十八岁的鼬，二十一岁的鼬，两个时期的同一人不断交替出现，最后竟与他面前十岁的鼬相交重叠。

明明是不同年龄的脸，却拥有着相同的眼神。

“……”鸣人咬了咬牙，目光如炬地看向鼬，大声道：“无论如何我也要和佐助做朋友我说！他会是我一生的挚友！”

鼬不由自主地蹲下身，与鸣人平视，“你确定？发生任何事都是？”

即便不清楚鼬这是否是什么事的预告，与那件事又是否有关，鸣人仍旧用力点下了头，“嗯，我保证，不管什么情况，发生什么事，他永远都是我的朋友我说！”

鼬勾起嘴角，轻轻拍了拍鸣人的头，“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佐助的福气呢。”

他的眼神忽地变得温柔起来，却有些空洞，仿佛在透过鸣人看什么一样。

这一次，鸣人再也无法从他眼睛中读出什么了。

***

宇智波家族聚居的族地离木叶村有相当一段距离，也就导致了在木叶村漫天飞的流言基本没怎么传入这里，鸣人跟着鼬走在族地里第一次在重生后发现原来也是有人会和他笑着打招呼，没有厌恶，没有疏离，更没有心存芥蒂。

鸣人刚因鼬变得有些低落的情绪终于好转，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在眼光照耀下反射得无比刺眼。

“佐助的族人们都好和善啊我说，佐助一定很为自己的家族骄傲。”鸣人说着，“嗯嗯”地点了点头，一副“我说得真好”的模样。

鼬只觉好笑，同样是五岁，鸣人和佐助真是天壤之别。一个在家人健全的家庭成长却心性孤僻，一个父母双亡却活得阳光开朗，他们均在自然的环境条件下养成了相反的性格，不知该不该说是一种巧合。

那个在鼬脑海里盘旋已久的莫名其妙的念头，明明起先并没有使他在意，此刻却有了相信的冲动。

他敛下表情，沉眼望着鸣人活泼的身影，眼底一片复杂。

——漩涡鸣人，你是否会成为那个“拯救者”？

宇智波的革命已不久矣，鼬纵然不想承认这也是个铁定的事实，未来究竟会发展到什么程度就算是他也想象不到，假若真到了无法挽救的地步，至少佐助还能够有托付之人。

十岁的鼬已然为将来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鸣人跟着鼬回了家，听到他一句“我回来了”后，立刻就有一个温柔的女声回应道:“欢迎回来。”

鸣人的心不可抑制地怦怦直跳起来。

宇智波美琴，佐助和鼬的母亲，鸣人在上辈子见到体内母亲查克拉时才从她回忆中得知她们两个本是旧识，可直到这辈子在九尾入侵那场战事结束后自己被送入医院检查时看到她前来探望自己，才知道或许她们之间并不止普通朋友那么简单。

可如果是能够互相真心依托的闺蜜的话，又为什么会起了谋反的心思。他父母用生命保护下来的村子，在她眼里就那么不值一提吗？鸣人对此很是不解，也蛮横地不想理解。

距离玄关不远处的厨房门口走出了一个温婉的女人，是鸣人心目中最符合母亲的形象，只是不知为何他没有感到一丝欣喜，只有隐隐的愤怒。

“鼬，你的朋友？”美琴微笑着走到鸣人身边，蹲下身正要和他打招呼，却在看清他脸的一瞬间怔住，“孩子……你、你是？”

鸣人压下内心的躁动，脸上换上了童稚的表情，笑哈哈地摸着后脑勺，“我叫漩涡鸣人我说！”

美琴的眼底的暗色更加加深了几分，脸上无懈可击的笑容也似是即将崩溃。

“鼬！”美琴慌张地站起，背过身仓皇走出几步后才唤了声鼬，语气中能听出她明显的强装镇定，“带鸣人君……去和佐助玩吧，我准备晚餐……”

鼬垂下眼，应了声，“嗯。”

前一秒还温馨的日常，转眼间就成了诡异的灰色空白。他们都没错，谁都没错，错在于时间与巧合，在错误的时间点发生了错误的事，或者可以用那鸣人最为厌恶的词来概括——

命运。

无论如何、拼上一切都要改变的命运。

***

鼬把鸣人带到佐助房间后就因事离开了，两个各有心事的人不得不独处一室。

鸣人知道佐助绝对会无视他，便自说自话地逛起了这间不大的居室。

他不怎么会用形容词，只能用“果然是佐助的风格”这样的话来评价，简简单单的布置，入眼能看到的全是各种关于忍术体术幻术三项基本技能的书籍和卷轴，只是大部分似乎还未翻阅过，崭新得仿佛还能闻到油墨香气。

鸣人想到前世佐助连汉字都不认识几个，所有书还需要热心的女生们将字标上假名才能阅读的窘状就没忍住笑出了声，那大概是他上辈子唯一能胜过佐助的方面了。

听到鸣人突兀的笑声，佐助抬头猛地瞪了他一眼，那几乎是一种条件反射。

鸣人没将那杀伤力为零的瞪视放在心上，随手拿起一个记载忍术的卷轴，边展开边好心问道：“需要我帮你标注假名吗？”

“……”

他用余光偷瞄了眼佐助的方向，果不其然见到后者满脸通红——被气的。

鸣人忽然感到一阵得意，原以为佐助已经丧失了情感表达功能，却没想还是落下了弱点，还好巧不巧，被鸣人掌握了去。

重生后，身体年龄等各方面重新开始也带来了些意想不到的变化，就比如举止行为会不自觉幼稚这一点。鸣人原先很为其苦恼，他上辈子好不容易学会严肃，树立起威信，可变回孩子后又仿佛回到了当年的吊车尾时期。但现在他却想要感谢这一点，让他看到了思念了六十多年的、表情丰富的佐助，这种感觉比起得知佐助也重生了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现在鸣人笑得很是开心，眼底的笑意如同一个黑色涡洞一般危险而隐蔽。

——呐佐助，会哭会笑会生气的你，万一我以后不舍得杀了怎么办。

——没有杀意，可是阻止不了你呢……佐助。